二师兄的故事
（十一）
最近路上的气氛很是诡异。
唐僧和孙悟空不再三天一唱歌，两天一抽鞭。既然如此，按悟能的话说，气氛应该是无聊的，是沉重的，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SM前的消音。可事实却是，连路边枯死的树似乎都要被这队人腻的开花了。刨去所有人中了邪，有妖精下药这类客观因素，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唐僧病了。
是的，这位自诩大唐第一美男子，千古第一传道者的金佛转世败给了一场风寒。
“啊，啊啾~”
“肥猪，师父让你把他的童话书拿过来。”
“啊？哦。”
“啊啾~”
“咸鱼，师父要喝粥，熬好了吗？”
“这就好。”
悟能蹲在锅旁，到底还是没忍住，装出一脸智障的崇拜挪到忙来忙去伺候二大爷师父的大师兄身边，问道：“大师兄大师兄，你是怎么知道师父在说什么的呀？他明明就只是打喷嚏。”
孙悟空冷漠的斜睨了他一眼，“因为我是大师兄，而你不是。”
“？”一脸懵逼的悟能缩回原地，用目光询问悟净。
悟净用饭勺指着不远处的二人，一副看透红尘满是沧桑的样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师父终于练成了传说中失传已久的训猴术。这种秘术据说威力无穷，练成者可将这世上最凶残最暴躁最不通人性的猴妖化作自己的宠物，指东不敢往西，让吃苹果绝不敢啃香蕉。平时唱个曲，跳个舞，杀个敌，一气包圆，实是出门在外，杀人越货之必备。但是，由于达成条件太过苛刻，天时地利人和——师父皮鞭大师兄，缺一不可，未曾听说有人练得此法。没想到，师傅竟然做到了。真真是高手啊，高手。”
悟能若有所思的看向被层层衣物严实包裹的躺在背风处的柔弱师父，和被指挥的团团转却浑身散发着甘之如饴气息的面瘫大师兄，不由得点点头。
有道理。
“悟空，你是不是觉得为师好弱好容易被推倒，好不耐烦照顾为师？没事，你说实话，为师明白的，不会怪罪你，呜……”唐僧抱着行李里唯一一个没有缺口的碗自怨自艾。
孙悟空把唐僧要的书放在他的左手边，把好不容易从悟能那抢来的最后一包梅干放在右手边，将刚好温度的粥倒进唐僧手中的碗里，又掖了掖裹着他的衣角，最后坐在唐僧身后任他靠着自己，这才叹了口气，“师父，你少翻猪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看。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唐僧扭扭身子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着，“我这是在考验你对为师的真心。”
孙悟空一边挑出一个最大的梅干头也不回的塞进唐僧嘴里，一边问：“所以结论是什么？”
“吧唧吧唧，唔，你对为师还是很心诚的。唔，我要吃甜的。”
（十二）
还是一个雨天，高老爷在从庄子赶回府中的路上遇到了山洪，等悟能赶到之时，早已无力回天。
灵堂里哭声阵阵，悟能皱眉看着那块牌位。这个看破不说破，力排众议留下自己这个妖怪的老爷子就这样没有了。他还记得那个雨天，身无分文逃出猪圈的自己虚弱的倒在路边，身旁人来来回回，只有这个又白又胖的老头走下车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饼，撕成一半，又撕成了一半，最后吃完了手中撕成一块块的饼，一脸无辜的问他：“小伙子，要不要跟我走呀？”
悟能的视线转向棺材旁跪着的小少爷，一身白衣，面无表情，似乎十分平静的接受了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的逝去，但悟能看到他那长长的袍袖下划出血的掌心。悟能搔搔头有些无奈，老头，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这样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头七还未过，杂七杂八的远近亲戚各揣心思的围在小少爷身边吵闹个不停。扔掉拐弯抹角的客套和话里有话的暗示，总结起来重点不外乎两个。一是小少爷年少体弱，扛不起家业；还有便是那个妖怪必是要除掉的，不然定会带来祸患。
大病初愈，又逢亲丧的小少爷终于晕倒在某个仗着辈分大言不惭指点小少爷该怎么做的老爷子面前。可怜老爷子被一众惊呼震花了眼，还没缓过来，又被冲过来黑着脸抱起小少爷就走的悟能撞了个踉跄，跌倒在地。
悟能忍了一天的火气终于爆发开来。一群贪得无厌的人类，欺软怕硬，我一定把你们通通吊起来喂狼，不要挠我，我这就找……诶，谁挠我？
怒火难消的悟能低头对上一双笑得狡黠的眼睛。
“你醒了？身体没事吧？会不会那里不舒服？”悟能完全忘了刚刚在想什么，急切地问道。
小少爷伸出手环在悟能脖子上，“放心，我那是装的。那老头太烦人了，给他个教训，看他还敢不敢再这么絮叨。”
悟能笑得无奈，下意识颠颠怀中的人，“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又瘦了？”
小少爷皱着鼻子，“我吃饭的时候你不一直坐在旁边盯着呢吗？”他空出一只手拽着悟能的头发，呲着牙道，“还有，下次我再装晕你要背着我，不准抱！我又不是姑娘。”
悟能顺着他的动作歪着头向着院子走去，敷衍道：“好好好，中午想吃什么，今天好像厨房做了新菜式……”
突然，小少爷有些犹疑的声音响起，“猪头，如果我说我想把家业全都放给别人，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孝？”
悟能没有停下，也没有看小少爷，语气轻松的回道：“不会。那老头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平平安安，家业不过是为了赚钱给你看病的。你的意愿才是第一位的。他懂的。”
小少爷没有再出声，只是把拽着头发的手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埋在怀里的毛茸茸的脑袋。没走两步，悟能感到衣襟一片温热，终于哭出来了。
丢掉了价值千金的家业的小少爷带着悟能搬进了不远处的另一所大宅，还有高老爷存下的众多金银财宝。小少爷又不傻，只是丢掉了累赘，生活的本钱还是要有的嘛。
心情舒朗又平白得了悟能千年修为，小少爷不仅是拔除了病根，更是长开了。乍眼看过去，比悟能还高出个尖尖来，而悟能打死都不承认。
不过这并不影响小少爷在大大小小街坊邻居家的适龄姑娘眼中的变化——那个病若西施的高家少爷再也不像瓷娃娃了！原本瘦弱的身躯现在挺拔俊美，黯淡的双眼变成目若星光，苍白的薄唇透出血色，微微一勾，哦，母亲，我要晕过去了~
悟能眼角抽搐的跟在小少爷身后，看着他因为一个长得像自己的糖人惊喜的含蓄一笑，电倒了旁边一众偷窥的少女。
最扎心的是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有多受欢迎，悟能双眼放空地想，明明小生比他帅多了，怎么没人欣赏。
不过，悟能还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身体得了修为没出什么差错，说明这古法还是可靠的，健健康康的就好，就好。
他有些甜蜜的想起昨晚。小少爷站在镜子前不住地打量几乎判若两人的自己，突然转过身，下定决心般坚定地对悟能说，“既然我不用再靠着那女儿名字苟延残喘，也弃了那祖产，倒像是新的一条命了，不如你给我起一个新的名字吧。”
悟能有些吃惊：“我？可是我没怎么正经看过书，怕是……”
“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就死了，让你起你就起，磨蹭什么！”小少爷瞪起眼睛。
悟能双手插在头发里胡乱的揉着，“改成什么呢，改成什么呢？”他猛地抬起头来，双眼放光，“就叫柏岚吧！松柏的柏，草木秋死，松柏独存，你会和松柏一样长寿。兰改岚，岚的话——”悟能忍着害羞看向小少爷，“愿你如山间的风，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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